前言
前陣子想看一點好笑的小說，網路上一查，PTT鄉民推錢鍾書的《圍城》。以前就聽過這本書，看書名以為是很嚴肅的小說，實際上錢鍾書的序就讓我笑到不行。它用悲喜劇的方式，講嚴肅的時代縮影，把一個平凡人最精華的青壯年華，攤在我們面前。
這本書在說什麼？
在這本書裡，我想寫現代中國某一部分社會、某一類人。寫這類人，我沒忘記他們是人類，只是人類，具有無毛兩足動物的基本根性。
看到自序這段文字，我就知道我會喜歡錢鍾書這個人。果然書一翻就無法自拔。據說這本書當紅時期還被讀者猜測書中誰誰誰影射現實中的某號人物，搞得錢先生本人不回應，倒是再版時妻子楊絳寫了跋，算是為丈夫出面擋刀、幽默一番，不愧是中國文學界的神仙眷侶。
故事本身是這樣的：1937年夏天，一批中國留洋學子學成歸國，男主角方鴻漸正是其中之一。此次歸來上海，他輾轉在愛情、親情、與學術界中嚐盡人情冷暖，一再嘗試跳脫卻依舊無法輕易脫離。
我把簡介寫得有點悲哀，但實際上書寫得更像悲喜劇的風格。錢鍾書妙語如珠，寫出犀利搞笑的社會百態，把方鴻漸面臨的各種現實困境描寫得透徹，看完你不禁會想：我們每個人何嘗不是這個平凡人的倒影？
中國留洋學子的生活樣貌
書本身的背景脈絡非常明顯，錢鍾書真實描繪當時學成歸國的留洋學子，面臨國家萬分期待。學界無不將希望放在這些菁英的身上，期待他們從西方帶回進步先進的知識，給當時亟需新觀念的中國年輕人指引偉大方向。
這「寄予厚望」就是第一個困住方鴻漸的城。但方鴻漸不走悲情路線，而是本色出演一場搞笑人生。連出國理由都是一番意外，被家中以及已故親家長輩寄予厚望地出國，卻又不知道這是否對自己而言有重大意義，最後竟買了個學位回來，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讓長輩們失望。如果學業也是一筆成就，那當然不汙名啦。接踵而來的名望讓他不自在，學者、大教授等等。我最喜歡他硬著頭皮上台演講的那一幕，藉由他的口，其實也道出一些本來就該衝擊的價值觀，還有世人的虛偽等等。
無所不在的官僚體制、爾虞我詐
接著第二個圍城，就是無所不在的官僚制度。他離家與趙辛楣等人前往剛成立的內地學校三閭大學任教。當時正值日本侵略中國，因頻繁的戰事導致他們的旅程格外艱辛，也發生許多諷刺趣事。但入閭後，才發現這學校早已有強大三勢力各自鼎立：高松年校長、汪處厚主任，外加一個劉東方主任。學術派系顯而易見、無可避免，每個都虛偽得不得了。大家高喊配合教育改革、教學開明、師生平等相待；但骨子裡城府都很深，玩著各種把戲，為了自己的教職地位無所不用其極。事實上傳統的劣根性依舊在，從來沒有變過。
這時就看到方鴻漸的單純了。他被陰、被騙、被利用，也很容易原諒別人，再次給予信任。知道真相後也只能咬牙切齒，做不出任何回擊，因為他無能為力。校內鞏固的傳統勢力過於強大，四處亂竄的流言蜚語也使他站不住腳，但也不知道可以相信誰。
成材嫁娶的意義？
那可憐的鴻漸至少還能擁有愛情吧？全書也著墨不少他遇到的各種女人啊？也有不少長輩急著替他這個黃金留洋單身漢介紹一門好婚事。但沒有，錢鍾書讓他慘到底，最後終結在一段慘兮兮的婚姻裡，直接扣回書的題旨。婚姻跟愛情這個重要支線，象徵著鴻漸內心渴望的一點歸屬。我們可憐鴻漸跌了又跌，希望他在這麼多身不由己之外，至少能獲得愛情上的精神撫慰，可惜他註定失戀。
鮑小姐的狂野、女博士蘇文紈的傲氣，接著孫柔嘉的固執，唯一珍愛的大學生唐曉芙也不屬於他。他再怎麼努力，終究輸給自己的單純、傻氣，與懦弱。跟他相比，這些女人精明，使勁弄權也要讓自己的婚姻嫁娶，跟自己的家世背景、學歷地位旗鼓相當。鴻漸受的傷，他自己都看不清，無能為力也無可厚非。終究困在第三個婚姻的圍城裡。
後記
老實說我一開始覺得方鴻漸這角色真的廢得好笑，但看完後覺得他才是最純真的那個人。小男孩初戀般地對待每一個交手的心機女人、錯失唯一真愛時的失戀，以及到任新學校面對學術界虛偽，他還是永保正直憤恨的初心。
儘管他一再嘗試脫離圍困他的東西，為什麼錢鍾書還是讓他繼續深困其中？也許他更想用這個悽慘主角，來問（不是告訴）我們，人生中的圍城究竟是什麼？迂腐的社會觀？不自由的婚姻？或是不公平的待遇？問自己的同時，也看看身而為人即使身不由己，但骨子裡總有些東西，是我們即使被社會欺壓、無力抵抗，也不想輕易放棄與妥協的。
記得這個，我們也許還能像鴻漸當個初心常在的傻瓜，面對真實的生活樣貌，笑嘆一切荒蕪，為自己的人生大哭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