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很開心時報出版社近年再版許多經典文學作品，連我最愛的葡萄牙作家喬賽薩拉馬戈（José Saramago）的作品也陸續再版上市。大學時期讀了他的《盲目》，就愛上這個毒舌作家，每一句都辛辣得好喜歡。這次《投票記》讓我消化了很久，除了薩拉馬戈那太有特色的無引號敘事以外XD，最主要還是因為後半段越看越帶入情緒，讀完的那一刻真的沉澱了很久。
令人印象深刻的政治寓言故事
《投票記》顧名思義，講述一個虛構國家在某次全國市長投票日，發生史無前例的超低投票率，空白票的比例甚至高達百分之七十以上。政府將原因貴就離奇大雨，沒想到重新舉辦第二次投票時，空白票數目不降反升。政府宣布這是一場人為陰謀，隨即展開封城、暗中監控等動作。正當政府束手無策時，一封密函揭露四年前全國陷入失明症疫情時，一名女子其實看得見。政府於是將矛頭指向這名女性……
真理被蒙蔽時，人們可以多「瞎」？
前作《盲目》講述該國莫名陷入全國失明症，堪稱一場歷史災難。而這次故事卻從一場荒唐的投票記說起，更聚焦探討人為制度的根本問題。故事結構分為兩大段，巧妙地以第三人稱敘事，從政府高官轉移至市井小民。中間並無冷場，也維持薩拉曼戈一貫獨特的敘事腔調：「既聰明又無知。（註）」
（註）這是英國文學評論家詹姆斯伍德（James Wood）給予薩拉馬戈的評論：「他小說的獨特基調，來自他敘述時好像他是一個既聰明又無知的人。」
小說前半段：荒唐上級的無知與錯誤
前幾個章節為我們揭示當局政府的幾個關鍵人物，幽默的諷刺他們彼此之間官腔且啼笑皆非的對話。可以看出他們責怪民眾政治冷漠的同時，卻從未意識到自身的愚蠢。我很喜歡薩拉馬戈形容中央政府當局的荒唐，從看似「不尋常」的空白票過程中，就可以發現一些端倪：包括長官們搞不清楚重點，不懂為何民眾政治冷漠；到最後他們依舊認為千錯萬錯是他人的錯，並繼續「盲目的」以這種思維執政。更不用說一封密函就能讓政府開啟獵巫行動，更一再點出這個國家根本的問題，就在於執政者的態度。
小說後半段：市井小民的奮力反撲
小說中間出場一個關鍵人物，也就是偵查隊的大隊長。故事後半段其實也可以說是他的英雄旅程：從對上級的忠誠、實際接觸偵查對象醫生太太，到覺醒而起身奮力抵抗的過程，都為整本黑色小說劃出一道光芒。
在這之中，大隊長對自我道德的反覆思索是最精采也最動人的部分。我很喜歡看他巧妙地應對上級，真誠的對待偵查對象，誠實的面對自己。而醫生太太是前傳《盲目》的焦點人物，如今卻成了本書的代罪羔羊，一個歸咎的對象，只因她曾經是全國災難中唯一「沒有失明的人」。
全書有趣的地方在於，書中全國民眾被「灰色化」，沒入小說的背景當中，與讀者保持一些距離。我們無從去推測民眾的真實想法，但往往劇情總是轉折於出乎意料的民眾反應上：空白票、政府撤退時的不為所動、恐怖行動、擴散效應等。看來現實中也是這樣，我們從來都無法準確掌握民意，只能造浪（make waves）。
獵巫行動、拯救行動、「可能的」反抗行動，都在這本書裡出現了。但是薩拉馬戈的筆停在一個無奈又平淡的逗號，此後的故事只能靠所有讀者自行去改寫所謂的「民主制度」。
後記
比起前作《盲目》，《投票記》的故事敘述已經算夠優雅了。而值得一提的是，小說的原名叫作「看見」，接續前作《盲目》的旨意，或許薩拉馬戈早已把答案藏在書名中，所以本來應該很暴力的幾個畫面，卻被他描述得雲淡風輕，像極致黑色喜劇般讓我們不見血、不見悲傷，而是留下很深刻的反思空間。
摘句欣賞
抵擋命運的方法很多，但幾乎每種方法都毫無作用，而強迫自己往最壞的方向去想，卻期待著最好的情況能發生，是最常見的一種方法。
根據盲人法則，最可怕的敵人往往就是離你最近的人。但我們並不是只有在沒有雙眼時不知自己要往何處去。
我們出生的那一刻就好像簽訂了某種終生協議，但是有一天我們會自問，是誰替我簽了這紙協議。
有些人即使被擊倒了，還是站得挺挺的，妳就是那種人。
